type
status
date
slug
summary
tags
category
icon
password
五条悟不止一次地觉得，他收养了一个怪小孩。
他第一次瞧见你时，瘦小的你正安安静静地跪在灵堂里，怀里抱着自己的小背包，看上去孤单极了。唯一在你身旁陪伴你的，是你病重的舅舅，也是他很早之前就认识的早已隐退的咒术师。
你的舅舅与五条家关系甚笃，五条悟身为五条家实质的代行，几乎不会拒绝他的所求，然而一直以来行踪不定的他找到五条悟提出的唯一一个请求，就是照拂他唯一现留于世的亲人，也就是你。
对此五条悟没有理由拒绝，所以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听说这孩子也是很乖巧的，想必也不用他太过费心。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与你正式打了个照面后，他摘下眼镜，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你一番——体内是存有较一般人更多的咒力的，但看起来还没觉醒术式，可能以后也不会在咒术上有所长进；你看向他的双眸清澈而单纯，即使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也能体会到你拥有超出年龄的沉稳性格，无形之间给人一种令人安心的冷静感。
虽说那时他只是在想，让人省心的你大概不需要让他费太多精力去照顾了。
见你盯着他久久未发一言，眸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惊讶，五条悟便知道，你一定是没想到未来的监护人会是他这般模样。于是他含着暗暗得逞的笑意，伸手蹂躏你细软的发顶，心想还挺好摸的。
“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咯。”
他带着你回了趟本家，想了想还是没让你下车，堆满烂橘子的橘子筐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腐败的气味，一定会熏到小孩子。
你也是个听话的，从背包里翻出了本书自顾自地读。他回到车上时不经意间瞥到了封面，是本有些年代感的《简·爱》，他还以为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会读《不可思议的钥匙奶奶》*什么的，没想到才八岁的小丫头根本不走寻常路。
他本想说些什么，你轻而又轻的抽鼻子的轻响却又让他沉默下来。眼眶都红通通的小姑娘将指尖握到发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对他、或是未来生活的害怕，还是单纯在共情书中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
五条悟从来都不会共情他人过分细腻的感情。他沉默地陪着你读完了后十几页，一直看到简·爱被舅母打发去了洛伍德学校，你们也到达了目的地。
你久居于仙台，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将你一同带去东京，因你与他另外收养的两个小孩儿完全不同，从外表上看像是耀眼又刚强的钻石，但往常这样的性格会使你更加易碎。你逝去的父母唯一为你留下的就只有这片条件还不错的居住环境，暂且还没有搬离的必要。
五条悟牵着你的手领着你回了家。他有努力在照顾你的情绪，既十分有大人模样地全程握紧了你的手，又适当地放慢了脚步，毕竟只要他一个不注意，你肯定就会被他远远地落在身后。
你也懂事到一进门就为他寻来了拖鞋，甚至还注意到临近饭点，做好了简易的两人份的饭菜，就算临时接到任务的他被迫匆匆离去也毫无抱怨。
高专为特级咒术师下派的任务并不轻松，尤其这个可使唤的对象还是五条悟。它们占去了他绝大部分的可支配时间，以至于在正式成为你的监护人的一个月内，他都没有机会能去仙台见你一面。
他对此难免有些羞赧，心里总担心着你再和他见面时会哭会闹会怨他，便抽空跑了趟京都，对自家的烂橘子施了些威压，总算是争取到了每周固定的休息时间，理由便是直白的“要陪孩子”。
他知道你爱看书，还特地去书店挑选了许多作为伴手礼。当然，这些全部出自他现谷歌的小学生必读书目，他固执地认为他的女儿一定要看《穿靴子的猫》*这样可爱的故事，而不能让你为被欺凌的孤女为主角的书掉眼泪。
……虽说他自己也买了一本《简·爱》，美其名曰要更加地了解你。
在防盗门被打开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与五条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你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还因着他的到来，做了对于小孩子而言很是丰盛的三菜一汤。
然而从你进入厨房开始就被刻意按在客厅里的他，实在是没办法忽略掉你还包着创可贴的雪白葱段一样的手指，刚要开口，你却出乎意料地伸手摘下了他的墨镜，稚嫩可爱的面颊上少见地添上了严肃的神情。
“五条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您说。”
五条悟在你刻意营造出的紧张气氛中正襟危坐：“嗯？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你将他的墨镜镜腿折好轻轻放在桌上，似是不满他依然用着面对小孩子时才会用的语气，板起脸来郑重地道：“请与我做一个约定。”
“约定？可以喔。”
“很感谢五条先生能够做我的监护人，但我希望您在照顾我到十八岁后，让我定期把抚养费用归还给您，”你略略思索后又补充道：“正常算利息就可以的。”
可真是……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啊。
五条悟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但他刚刚已经嘴快答应下来了，又不好在孩子面前树立一个瞬间反悔的糟糕形象，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这是等你长大以后要养我的意思吗？我很期待喔。”
你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也不再像个小大人似的端着架子说话了，这明显的情绪松弛被尽数收进五条悟眼中。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针出现了偏差，否则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他是希望你能够养成独立自主的性子，可完全脱离他也是不现实的啊？难道是自己给予的关心太少了吗？
五条悟开始像个新手爸爸一样，心想着不主动学习这些东西不行了，于是那段时间他的浏览器搜索记录全部都是“孩子太独立了怎么办”“怎样快速和孩子拉近距离”等类似的问题。
他甚至还去骚扰过硝子，芳龄十九的美少女眉头紧蹙，几句话就将最强训得耷拉下了头顶无形的猫耳朵。
“我怎么知道？之前你不关心自己家孩子，长歪了才来找我，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长歪了……他可爱的小家伙长歪了？！
五条悟不相信，五条悟决定给孩子多一点关爱。
还好他之前已经武力镇压过烂橘子，每周末还能够腾出些时间去看孩子。他将多余的精力都放在赶新干线和为你选择伴手礼上了，毕竟他实在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上次带过去的书你也只是都翻开来看了看封面上的名字，不那么热情地向他道了谢，他想让你更开心一点。
忙碌的最强在东京和仙台之间来来回回了一个月，很快便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你不是不喜欢他为你带来的花花绿绿的礼物，他头一次送你的那些书被你妥善安放在了书房的空架子上，与父母的藏书放在一起，后来陆陆续续得到的小摆件都被用在了能够发挥它们最大实用力的地方，食物则是在当天就同他一起分享掉。
“初为人父”的五条悟逐渐了解到自己饲养在仙台的小猫咪的生活习惯——喜欢读书，而书的来源来自于生前便收纳了许多藏书的父母；最近正在努力学习家政，虽说本身也是会的，但是对五条悟的那份格外上心；喜欢吃不那么甜的甜品，可吃到口味太重的食物会感到十分困扰，会一言不发地独自喝许多水。
五条悟偶尔会在硝子面前这么形容你，言语间带着些宠爱的味道，却不会真的认为你是什么可爱又可怜的小动物。你有独立而明确的思想，会大胆地伸手摘掉无人不惧怕的他的墨镜，不是只会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当然，这样的你也会有依赖他的时候，比如一学期一度的家长会和学校开放日。他总是会留出空档来开开心心地参加，先是翻看一遍自家小孩的高分试卷或手工作品，再心满意足地牵着你的小手，收获老师的夸赞和同学们艳羡的目光。
你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在看到其他家庭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时，也会露出微乎其微的感伤的表情。这种时候就是需要监护人五条先生露面的时刻了——
他将脸凑了过去，捏了捏你的脸颊。
“你可是有我在这里呢，看着别人发什么呆？”
透过墨镜的缝隙，他能清楚地看到，在他贴过去的那一瞬间，似是有细小明亮的火焰点亮了女孩原本无神的瞳仁，更像是留住了一抹在忘川徜徉着的游魂。
“不会再发呆了。”
你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在你升入国中后，五条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孩子迈入了叛逆期。
青春期的少女开始瞒着他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这让他难免有些惆怅，然而这显然不在他可以插手的范围内。这个年纪的少女已经开始发育第二/性/征，心思更加敏感细腻，身为异性的五条悟没办法完全弥补你生命中缺失的同性长辈的角色，只好拜托你班上的班主任，一定要看住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的你。
很快他便收到了回音，那一刻他的心都紧张地提了起来，但他所听到的和所想到的完全不一样。
“是这样的五条先生，我将她叫来办公室帮我搬作业，发现她身上有些淤青的痕迹，您对这件事是不知情的是吗？”
当然，完——全不知情。
五条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如此回答。匆匆结束通话后，他连夜赶回了仙台，却没给你发任何消息，只是站在路边，借助六眼窥视着家中你的行动。
你已经长大了，他用这样的方式显然是极不合适的，他也就只是占了你对六眼、对五条悟毫不知情的便宜，毕竟他将毫不知情的你保护得太好了。
来自于你的那一小团咒力的光芒，是黑暗中唯一闪烁着的耀眼的光晕。他靠在树上，视线透过绷带静默地望着在客厅不甚熟练地挥拳踢腿的你，直到你被一个不那么完美的飞身旋踢绊住，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才往后退去半步，捂着眼睛笑出了声。
他就知道，一向乖巧的你是不可能和别人打架做什么不良少女的，更不可能是因为和同龄的毛头小子谈恋爱而被欺负，这样过分的联想简直太犯规了。
不过，真的是他太过多想吗？你若是想要通过锻炼强健体魄，为什么不能直接求助于更加擅长的他？
五条悟通过这不被你所知的“突击检查”观察了你足有半年，他靠着那棵几年都未曾长高半分的树，见证迅速地宛若柳条抽枝的你的成长。你的动作愈发流利起来，对时机的判断果断而迅速，对于业余者来说，已经到达了一个很好的水准。
而在这期间，你没有一次向他提及过自己在练习体术的事，直到时间堪堪抓住了国三的尾巴，你带着志愿填报单回家，坚定地告诉他你想要就读东京咒术高专。
五条悟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沉不住气，他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问出一句为什么，却无条件地支持了你的想法，在三方会谈时替你承受了来自班主任的压力。
他终究是缺席了你的成长，即使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
他知道你没有术式，但体内的咒力量决定了你必定能看到咒灵，所以会定期将方圆十里内的咒灵打扫干净，平时对自己的工作也是三缄其口，实在避不过去时便会称自己在宗教学校任职。可他的想法太单纯，从一开始脑海中就没有你都知道这些事情的假设。
五条悟将准备好的入学资料全部打开检查一遍后，分门别类地装入文件袋内，家系的入学方式和辅助监督的发展方向让他在整个过程中都久久不曾言语。而你在厨房做着蛋包饭，将成品端上餐桌时，唇角还含着甜腻似砂糖的笑容。
他没能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你为什么会坚持入学咒术高专。
“唔……因为以后不愁找工作啊，不是说工资也很高吗？生活压力应该不大吧。”
五条悟眼中闪过前些日子他受伤的学生染着血的那张脸，心中骤然升起一股火气。他稚嫩的养女拥有一张太阳花一般的娇俏的脸，他无法想象你被鲜血染红的颓然模样，一想到这样恐怖的事是可能发生的明天，他紧绷的唇角久久未能舒展。
你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反问道：“以后我去你的学校做你的学生，就算是成年了也能经常同你碰面，这样不好吗？”
就算是成年了？你在说些什么？
早已被他抛至脑后的记忆死灰复燃，那个该死的约定——别告诉他你到现在还记得，还会认认真真地想要去执行它！
足以冲昏头脑的怒火让他的六眼都在隐隐作痛。面对你天真的发问，他采取了在家庭关系中最不提倡的一种方式——
“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且，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天分，可以轻轻松松去高专混日子吧？”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一些时刻通常会拥有摧毁性的力量，说出它们明明连十秒钟都不到，就足以让整个世界都天崩地裂。
五条悟拥有能够看到和感知到任何事物的六眼，唯独在情感方面无能为力，但这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你明亮的眼中蓄积起一层水光，眨眼间将淡色双眸荡出细碎的裂痕。
“谁说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真正想要的就是钱，为了在离开你之后，能够更快地和你划清关系……”
你毫不犹豫地、以相等的力度回击了他。
他摘下墨镜，只觉心中空洞洞的叫嚣着迷茫。
他很需要强大而聪明的同伴，这些年来也一直在为之努力，你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但这也要发自你的本心才行。无论是作为咒术师，还是辅助监督，在这条路上都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承担他人难以想象的伤痛，你对此显然只是有着片面的认知。
喔，如果孩子只是单纯到什么都不懂，那他还不至于这么无奈，最让他难以相信的是，你始终抱有想要离开的小心思，年幼时的约定不是童言无忌，而是长久坚持着的目标。
他像多年前一般，牵着你的手将你带出了你们的家，却在无人的街道将你牢牢地按入怀中，不让你窥见缀着星子的明朗夜空。
在很多个日夜，他都为了赶着见你，而在无人之时用苍高速移动，在东京和仙台的郊外之间来回穿梭，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熟悉的路线。被他按在怀中的你知道你们现在是悬浮着的状态，一开始还吓得无声尖叫，到后来便安静下来，贴着他的胸膛被迫听他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
五条悟连夜带你回了高专，一个电话叫醒了自己的学生，他们揉着眼睛疲惫地从宿舍里走出来，又立刻将目光都倾注在被他紧紧环抱的你的身上。
“和她比试体术吧，不要留手，输了的罚去扫厕所。”
他开口，却连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陌生，旋即立刻松开手，放开了惊魂未定的你。
被他下了命令的学生们认命地一个个上前，却发现老师带来的女孩虽然会那么两下子，在多数时候却还是只能称得上花拳绣腿，他们赢得有多轻易，女孩溃败得就有多失落。
他们的老师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双手插兜，立在一旁认真地观战。他没戴墨镜也没束起绷带，未被束缚的发丝衬着一张格外年轻的脸，湛蓝六眼中却透出说不出的冷漠。即使他带来的你已经被打到趴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他面上依然不动如山，只是向你走了过去，切尔西靴的靴尖停留在你面前，离你的鼻尖仅有三寸。
“闹够了就跟我回去，路上还能吃个夜宵。”
他将苦涩酿成酒，唯独将自己的心灌了个烂醉。
- 《不可思议的钥匙奶奶》和《穿靴子的猫》都是国小学生的必读书目www都是很有童话感的可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