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逺花火(2)
2024-5-20
| 2024-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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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是你两个月以来的首次归家,但你并没有在本家停留太久,不到一周便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拜托相识的辅助监督接你回高专。      对于你执意离开的行为,五条悟没有任何阻拦。事实上他也无法干涉你的决定,在成婚前他就已经许诺了你,在婚姻存续期间要保证你顺利完成在咒术高专的学业,尽管他再怎么不愿,也只能放你归去,自己依旧在空荡荡的院落中做他的空巢家主。      而他不为此愠怒不说,甚至还尽到了一位细心又体贴的丈夫的责任,在你临行前的这个清晨,一路将你送到古朴宅邸的正门。      他在这料峭的寒风之中穿得并不多,起先你还会思忖他是否会因此受风,但在交接行李时,你隐隐约约地触碰到了你们之间那层稀薄却着实存在着的无限,只好别过眼感叹,自己果真是多虑了。      但这问候的话还是要说的,至少在表面上要符合礼仪。      “有需要的话,家主大人再叫妾身回来就是。”      你敢保证,你这话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五条悟却上前一步来,将你衣领上的褶皱捋平整——今天你所穿着的是被你压在行李箱内一整周的高专制服,它是沉闷且死板的基础款设计,无论是你穿着它归家那天、还是在今早换好它出门时,都很清晰地从五条悟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不理解。      也是,身为最强的五条家主一定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小妻子放着婚后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非要穿着这般老套的制服去上学吧。况且你所学的那些科目在他眼中必定是微不足道的小儿科,说不定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些你需要反复练习的基础知识熟稔于心了呢。      这么想着的你在望向五条悟的同时,下意识地扁了扁嘴。      这完全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尽管你已经上过了无数堂礼仪课,却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在失意时做出这样的表情。而你却从你丈夫的眼中捕捉到了分外明朗的笑意,他似是因你的这般情态才格外开怀,连周身常年环绕着的不近人情又高高在上的气场都减淡了不少。      “有解决不了的突发状况就联系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担忧。”      原来五条家主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你不由哑然,在不知所措间,脸颊被人亲昵地捏了捏——五条悟在你面前解除了无下限。他的指间是你总能闻到的熟悉的冷香味,然而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樱花的淡香,这令你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这是你收集了八重樱的残瓣所制成的香囊才会散发的香气。      他、他这人怎么还偷拿人香囊啊……虽然本来也有他的份没错,但你可还没做完呢。看他这副做派,一定是故意让你知道的吧。      “外面冷,回车上吧。”      五条悟早就猜到了你心里的这点小九九,在如此催促了你一句后,又看向默默立于你身后的辅助监督,直把人家盯得如芒在背才转移开视线。      而你恨不得他赶快对你说上这一句,立即便如蒙大赦般钻入了车内,在将车窗摇下来后,道别时连自称都忘得干干净净:“嗯,那我这就走了……”      他对你笑了笑,没有应答。      有被风刮落的残樱飘落至他的肩头,出于术式的原因,你一看便知那是从你没能目睹其盛放风采的樱花树上飘来的,只是你所做的心理建设未能令你叫停辅助监督踩下油门的动作,像他为你将衣领捋平整那样,亲自为他拂去那花瓣。            “怎么样?五条家主没有为难你吧?”      你才刚用口袋中的钥匙打开于自己宿舍门上落下的锁,从隔壁探出头来的家入硝子便向你如此发问了。      她的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八卦的意味,不如说还含着隐隐约约的担忧,因着这一年多以来的同期情谊,她分外清楚你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向来是害怕你在成婚后于五条家受欺负的,所以这么问上一句也实属正常。      不过这些天来最让你疲累的左不过是迎接宾客时和五条悟的逢场作戏,晚上一有功夫你就将自己投入练习册的海洋中默默算起题来,在度过了起先两天的尴尬期后,便寻回了自己沾枕头就着的本领,倒头大睡到第二天黎明。只是分外尴尬的是,你偶尔醒来时会发现自己正结结实实地将五条悟的寝衣抱在怀中,搞得你在饭桌上不敢与之对视,这总不能与自己母胎单身的好同期提及。      所以最后千言万语都汇成这么一句话——“虽然他有些时候的确挺吓人的,但是还算是个好相与的人吧。”      家入硝子盯着你摆出一副纠结犹豫神色的脸凝视良久,直将你盯得面色发红手足无措,这才淡淡地移开视线,门板一响回了自己的房间。      “别的不说,安全措施还是要做好的哦~”      这一句就不用说出口了!      而且,她怎么就能认为你们的关系已经到达这一步了呢!      你尴尬地逃回自己舒适的小天地,在进了门后一下子就将自己摔在了床上,久久都不愿起身。那一晚的尴尬还时不时地于你心头萦绕,同时也深刻地提醒着你,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对你有意的样子,无论你现在是否成年。      毕竟,五条家主身上有一种长久浸润的、高贵的傲慢。            你鲜少回忆起你的婚礼,虽然都说那是少女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但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众人在恭贺被打扮成精致人偶的你被迎入另一个封建牢笼的必要的仪式。      而且严格来讲,他们恭贺的对象并不是你,在更加位高权重的五条家主面前,他们自然是个个对其曲意逢迎,所说出的吉利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恭贺五条家主能够拥有这样年轻美貌且好拿捏的妻子。      时年三十二岁的五条家主的结婚典礼颇为盛大,虽是在你们确定婚约的一周后便已举行,但你可以肯定的是,它必定在至少一年前就已开始准备。      所以尽管家主夫人的人选并非选定了你也没关系,这场婚礼依旧会照常举行。      而五条悟依照着你于你们初次见面时所提出的条件,满足了你的要求。      在精心赶制的婚礼礼服被五条家的侍女送来时,你迫不及待地将盛有它的丝缎礼盒抱回内室打开,其中果真是你所要求的色打褂。朱红色底布之上绽放着的大片大片的灿烂花朵是做工极为精细的刺绣,令周遭的家仆们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与赞叹,但其上印染着的五条家家纹简直要灼伤你干涩的眼。      在年幼时你就曾听母亲为你讲过白无垢的含义——白色是独属于新娘的颜色,同时也隐喻着对出嫁者能一直在夫家顺利生活、不再回到本家的希冀,故而你一直都认为,它本质上不过是件华美的丧服,所以你才会主动向五条悟提出将结婚礼服从白无垢换成色打褂。这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实现的、虽僭越却也不甚过分的愿望。      而现在你才猛然发觉,你果然还是个思想幼稚的孩子。从前你没有意识到这色打褂在本质上与白无垢还是完全相同的东西,他之所以会答应你的请求,纯粹是他心血来潮地愿意纵容他尚且年少的未婚妻。      新婚前夜你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在天际微明的时分,便先于即将唤醒你的侍女轻柔的呼唤睁开了眼睛。      婚礼要上的妆很是细致繁琐,你坐在梳妆台前,格外清醒地注视着自己略嫌寡淡的面容在昂贵妆品的妆点下一点点变得更加明艳。侍女们将你多年来精心蓄起的乌色长发盘成一个标准的文金高岛田发髻,为其覆上层层叠叠的白绢,并以珊瑚簪作为缀饰,完成一个标准的角隐;紧接着朱红色的色打褂便上了身,在披上沉重的外褂后,你宛如被搅动的一滩湖水的心也就此彻底归于平静,一同融入已经被覆于你身的这片瑰丽。      婚礼是在与五条家相邻的神社举行的传统的神前式,典礼宾客仅有五条家的寥寥几位长老与你本家的父亲母亲,乍一看私密性很高,你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神社周围盘旋着的隐秘的式神,不知有多少家族都想要通过这场婚礼来窥探今日过门的新娘的身份。      你安静地立于五条悟的身侧,想着他应该也是知道这些隐形摄像头的存在。但他既然不加以管束的话,那便是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的意思。      而你自己自然是不为此担忧的,若五条家连家主夫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的话,那可真是颜面扫地让人看尽了笑话不是吗?      因着舍去了常与白无垢所搭配的棉帽,你明艳的微笑未曾被任何外界之物所遮挡,你甚至还微微抬起下巴,以让在场的双方宾客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式神们都看清你的脸。临行前父母期望你能够成为庄重优雅的家主夫人的嘱托被你通通抛却至脑后,在五条悟无形的邀请下,你将自己的手放至他的臂弯内,头一次感受到了他周身覆有的无限的触感。      这明明是一个分外亲密的动作,你却仿佛是被他提醒了你们之间无法磨灭的距离感一般,心头雄雄燃烧着的火苗稍稍矮下去了那么一截。      也不知你究竟是想要让自己不要沉溺于这虚浮的表象,还是单纯因这份距离感而感到不爽,你在感受到有越界的式神正蠢蠢欲动着要向你们所在的神社接近时,周身的咒力立刻暴涨,于神社门口的柳树立即抽出新生的枝条,将发觉情况不对正欲逃跑的式神绑缚了个彻彻底底。这招虽出人意料,却并不伤其性命,只是单纯地将其悬挂在树上,起到了一个很好的示威作用。      你不甚明显的所作所为除去你与五条悟,便只有守在神社门口摆出戒备神态的五条家的术师们知晓。他们在一开始就接收到了五条悟的指令,守在这里只是以防那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万一,对于这些看热闹的式神他们也是秉持着不屑于理会的心情。      可谁都没想到他们的家主夫人会出手,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瞳孔中碧绿色的光芒与你极具攻击性的目光几乎是转瞬即逝,再度望向五条悟时,婚礼的流程已经走向了三献仪式。在这个过程中,你与五条悟需要献酒三次,每次三杯一共九次,共饮交杯酒后才能进行到下一步的宣读誓词。      只是,你怎么觉得这杯中所盛放着的……并非是酒呢?      你从侍女奉上的托盘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杯,稍嫌别扭地与五条悟环过手臂共饮后才发现,这其中所盛有的果真不是酒液,甚至连清茶都不是,而是寡淡无味的白水。      “就那么生气吗?被他人注视着的感觉。”      偏生五条悟还如此对你说了。      身着黑无暇的五条家主的容颜看上去一如往日般威严俊美,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日他心情颇好。尤其他在用那双慑人的苍天之瞳盯住你时,其中显露出的仅有令你宛若置身于浅海的温柔的流光,这让你方才油然而生的不被重视的灰心感都被强行往下压了压。      “这场婚礼无论是对于家主大人而言,还是对于妾身来说,都是至关紧要的人生大事。妾身能够接受他人的观礼,但决不允许任何危险因素出现在家主大人身边。”      最终你如此回答。      你所给出的绝对是于当下而言最明智的答案,尽管这理由仅在你心中占据了百分之三十,且你华美振袖下的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是不着痕迹地握紧再握紧,以此证明你着实是憋着一股难以被扑灭的心火。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如此相信了。”      五条悟好似完全未注意到你的不自在,在你们纷纷接过第二杯“酒”时,又说出了这样的话:“考虑到你还未成年,我亦酒量不佳,所以命人将清酒换成了普通的水……很介意吗?”      “……感谢家主大人的体贴。”      这便是你的结束语了。      在接下来的刻板流程中,你们再没向对方说过哪怕一句话,你甚至都想着,在这场庄重华丽的婚礼上,唯一感到不开心的人便只有你自己罢了。            “只是出个门而已,也要向丈夫汇报行程吗?”      在你回到高专的一个月后,你总算是从夜蛾老师那里接到了一个短期任务,任务的内容是护卫星浆体并将其抹消。      你与共同参与本次任务的夏油杰在夜蛾简短的提点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两个人的神情都随之复杂起来,于心旌摇荡的同时,一连串的事故亦随之发生,在你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兜兜转转地带着你们本次的任务目标坐上了前往冲绳的飞机。      而夏油杰就是在你们坐定后,问出你这个问题的。      他这么问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你在落座后便迅速按亮手机屏幕,赶在空乘人员前来提醒之前,手指忙得上下翻飞,以发出一封解释你的坐标为何有所变动的邮件。      而在终于敲出最后一句话后,你安心地往后一靠,将手机关机后淡淡地回答:“他身边有掌握着追踪术式的心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知道我身处何地在做什么。但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还不如我自己先提前说明的好。”      故而刚刚的邮件是发给他身边的那位侍从的。      五条家主对于新时代的电子设备一律闭目塞听,尽管他在你们成婚后为你们各自换了款式相同的手机,你却还是联系不上他。他的那部手机仿佛是什么婚后必定要置办的物件一样,唯一的作用便是它仅仅摆在那里就能证明你们的婚姻关系。      “原来你都已经结婚了吗?”      坐在黑井美里身边的天内理子探出头来看了看正说着话的你们两个,深蓝色的眸中满满的都是好奇。      “事先说明,妾身不是在偷听喔!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      你和夏油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究竟该不该同年纪尚小的理子谈论婚姻的话题,最终还是由你这个英年早婚的当事人尴尬地做出了解释:“嗯,倒的确是结婚了……”      “诶——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很好吗?”      “是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不得已的啦。而且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他。”      你这样说了之后,理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的婚姻仿佛与她的同化抱有相同的性质,她现在的发问无疑是在戳你的伤疤,于是她识趣地靠回自己座位的椅背上,恹恹地不再开口了。      “她好像明白了呢。”      夏油杰小心地觑了天内理子一眼,又偏过头来,小声地同你咬着耳朵。      你本就有些后悔刚刚下意识吐露的言语,以同样的音量嘀咕道:“别看他这样,但也的确是很体恤人了,至少我现在还能够做你和硝子的同期不是吗?也能够被正常派遣来接受任务委托什么的。”      “但这本来就是你该拥有的权利。”      “……夏油,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真的很伤人?”      “抱歉,不过在这件事上,我和硝子所持有的态度是相同的。”      你那向来都将一双狐狸眼眯得细长、仿佛在想些什么坏事的同期难得对你流露出如此温柔的目光。他的年纪明明比你还要轻一些,却像是将自己摆到了哥哥的地位上一般,微笑着同你道——      “我们还是觉得,一年级时无忧无虑的你比起现在要更加快乐喔。”            你向来都认为睡眠是一种最好的情绪发泄方式,更何况你的睡眠质量向来都极为不错,只要是不和五条悟一同入眠的情况下,但凡有个可以躺下或趴下的地方,就能够迅速进入梦乡。      可今日你硬生生地在飞机上柔软舒适的座椅间躺了整整两个小时,都没有萌生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睡意。你想这恐怕是心中不太好的预感在作祟。只不过若要你解释究竟是为何而担忧,你却也是只能支支吾吾的,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而在你们一行人下了飞机,直奔冲绳的海滩后,你不详的预感成了真。      在热烈的骄阳下,你努力将自己的长裙往下拉,尽量遮住自明晃晃的浅蓝纱裙之下裸露出来的大腿,你也不忘在这间隙站到夏油杰的身后去,狠狠压了压自己的遮阳帽,以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得不那么彻底。      然而你失败了。早就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你的五条悟还是向你走了过来。      许是因为出行的原因,他穿了相对礼服而言更加简便的外出和服,深蓝色的华贵面料在他身上显得分外挺括,远远望去,如同一棵凛然的松。      可这样的他与周身身着泳衣与花衬衫的人群分外格格不入,已经有不少普通人将目光移向了他,你将自己代入他的处境想一想……压力已经如一座磅礴的山一样倒向了你。      他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啊!关于你的行踪你不是已经向他的侍从汇报过了吗?      “虽说我的确也很想救你于水火之中,但可不可以不要再往我身后躲了呢?我可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承受五条家主的怒火。”      在这种时刻,你的人渣男同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宛如一只狡猾的红狐狸一般,一闪身就从你身边溜走了,速度快到令你不得不感叹他不愧是特级咒术师。同时你也在想,若是你能有这样的逃逸速度,那么你晋升特级必定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很意外我会来这里?”      偏生尊贵的五条家主还对自己的stalker行为毫无自觉,在缓步行至你身旁后,摘掉了你头上的遮阳帽。      你被他这动作一惊,倒也不是因为他的这番动作做得太过冒犯,而是你实在不想在这炎炎夏日即将来临之际接受海边阳光的暴晒。它们晒出的印痕绝对不会美观,况且还需要付出很多精力和时间去修复和等待它消散,你才不要这样。      所以你做出了一个你们两个都未曾想到的决定——你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缀有紫藤花的手编草帽抢了回来,重新扣回了自己的头上,以掩饰你即将抑制不住涌上头来的尴尬与怒火。      你想你们还真是一对分外奇怪的夫妻,你不说话他便也不开口,谁还能看得出你面前的这位丰神俊朗的青年便是说话做事都分外雷厉风行的五条家主?      这样各自沉默真的好吗?但是你又应该说上些什么呢?      尽管你们不说话,这片作为有名景区的海滩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在发现这位分外帅气的“和服小哥”已有女友后,年轻的女孩子们便也转移开了目光,继续与同伴享受海边度假的乐趣,其他人的新鲜感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多时就已经没有人再将目光向这边投来——你们硬生生地在这一片嘈杂之中制造出了一个二人世界。      “这身衣服很好看。”      “……”      什么啊?就说了这个吗?      你犹犹豫豫地抬起眸,手上依旧维持着护住自己帽檐的分外不敬的姿势,口中却吐出合乎礼节的谦卑的话语:“多谢家主大人。只是您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你发来的定位,感觉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他给出的理由倒是格外合乎常理,只是你一想到这是由你的联姻对象说出口的,就感到一阵难以磨灭的别扭,只得小声地反驳道:“不会出问题的,这次任务并不是很难,况且还有夏油在,我……”      “既然不是很难的话,那你能够把从接取到这个任务起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都讲给我听吗?”      糟糕了,听他这么讲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包括你和夏油被诅咒师追赶、以及你们去营救黑井的事。      你自然是不可能同他娓娓道来这些惊悚的瞬间,你承认你的心脏还没有那么强大,仅凭五条悟的三言两语,便可以直接将宛若一棵菟丝花般好拿捏的你全盘拿下。你只好带着你“关心则乱”的丈夫来到你们租借的遮阳伞下,在躲避烈日的同时,也能有一个更好的谈话空间。      好在五条悟也没有继续难为你的意思,他眉头一挑,直盯着远处正与天内理子一同摸海参的夏油杰,“那就是你的那位男同期?”      “嗯,是身为特级的咒灵操使。”      听了你的解释,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端坐在了你们事先铺好的野餐垫上,你本以为他会对夏油杰的咒术师等级或者是术式点评一番,他却首当其冲戳起了人家的痛点:“刘海很怪。”      “……”还好夏油不在这里!      “夜蛾怎么会让他和你一起出任务?难道咒术高专真的没有其他担得下这一任务的术师了吗?”      “我的另一位同期是反转术式持有者,我的学弟们都还没有通过二级咒术师的评定。”前辈们更是不知道跑到哪个荒郊野岭去执行漫长到久久不归来的委托了,这任务当然就只有你和夏油能接啊。他这话也太过无理取闹了些。      你这么腹诽着,终于是愿意取下了你怎么都要从丈夫手中保住的草帽,露出的是一张在乱蓬蓬发顶映衬下的未施粉黛的绯红的脸。      你还是不愿看向五条悟,尽管你已经鼓起勇气摘掉了遮阳帽,但后者显然也不需要你看向他——他伸手过来拉住你,随即往他的身边带去,你顺势就被他揽入了怀中,在时隔一月后又再度与他有了近距离的接触。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有这么喜欢和你拥抱吗?      紧接着,一只滚烫的掌心贴上了你光裸的脊背,这过分鲜明的触感激得你轻轻呜咽了一声,原本还紧绷着的肌肉立刻就因他的小动作而软了下来,变成了听话的、任他摆布的玩偶。      “这么危险的任务,不该叫你来的。”      他将自己贴得离你更近了,下巴就搭在你的肩膀上,若隐若现的坚硬胡茬刺着你光裸的肩,你下意识地就要将自己缩起来,反倒被他抱得更紧,就在此时你察觉到了一直以来你都未曾深入思考过的违和感——你的丈夫与其说是喜欢拥抱你,不如说是他在学习拥抱一个人的感觉。      从未真正去拥抱过谁的五条家主,现在正以你为媒介,学习着最基础的情感表达。      “拥抱可不是这样的,家主大人。”      你抿了抿唇,在他怀中闷闷地开了口,同时你僵硬的双臂伸开来,放肆地环住了对方精瘦的腰。      就主动这么一次吧——你倒也没有那么希望自己的猜测能够成真。只是,万一你的想法即为难得的正确答案,那也是一种难得的默契与幸运。      你将自己正在发育中的单薄的少女的躯体用力地贴近你的丈夫,透过单薄的布料去感受他胸腔内有力跳动着的心脏,从他腰后再次相遇的双手紧紧地与对方相握,至少在五条悟开口之前,说什么都不要松开彼此。你想要他感受一个切切实实的拥抱。      “像我这样的话,才是真正地在拥抱着别人呢。”            经由方才你所主动的那个拥抱后,你们之间的气氛倒是有所缓和了。不如说五条悟一开始就不希望你们之间闹得太僵,只不过他并不擅长与自己年少的妻子沟通。      也是,若要你自己来评价的话,你只能说你们现在的相处模式还不如婚前的那一次见面。在那时他至少还是能端得住身为大家族家主的架子的,也会装模作样地凶上你几句,现在他因着所拥有的俊美容颜而在你眼前筑成的滤镜碎了个彻彻底底,还和个拥抱狂魔一样,几乎不分场合也不分地点地随着自己的心意便与你交换一个拥抱,这样下来他在你面前的威慑力更是大打折扣。      不过你还真挺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哈欠后,将方才同黑井一起买回来的一罐汽水往五条悟的面前推了推。      “家主大人有喝过这个吗?要不要尝尝看?”      五条悟觑了你推过去的可乐一眼,你说不清他的表情究竟是对你的邀请表示不解还是嫌弃:“你自己喝就好。”      “我当然有自己的那一份呀,如果您不爱喝的话就算了,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过吧。”      现在并非是在五条本家,而是洒满了惬意阳光的冲绳海滩,尽管你现在处于一种因未能在飞机上补足睡眠而十分疲累的状态,语调却依旧悠闲且充满朝气,不再像往日那般叠满冗长的敬语。      你们之间隔着足有一人的距离,而正襟危坐的五条悟正偏过头来静静地望着你。尽管不动用六眼的机能,他也能够发觉你明显下滑的皮肤状态与眼下抹不去的黑眼圈,这桩无论谁来接取都会为之发愁的任务给你带来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为什么没有休息好?”      他如此明知故问了。      在五条悟拒绝掉你的可乐后,你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浅海处正在玩乐的其余三人身上。夏油杰正陪着天内理子玩得格外舒畅欢欣,黑井美里就在他们身边守护着这两张开怀的笑颜,同时她也时不时地向你这边投来担忧的目光,而你摇了摇头,以浅淡放松的微笑示意她暂时还不需要担心你这边。      于是在听到他这样的问题后,你仅是微微一顿以组织语言,便顺畅地回答道:“我了解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而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所以对它的圆满完成颇有些压力……您应该能懂的吧?”      更重要的是,你和夏油杰早已经决定遵从天内理子本人的意志来帮助其完成同化或逃离,只是还没有就这个讨论结果与理子本人说明。现在倒好,你身边多了个能够监督你的大家长一般的人物,你可不知道你们预想中的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了。      五条悟必定是不知晓你心中的这点小九九,而正在你如此考量着的同时,他拿过了刚刚还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可乐,你见他拉开易拉罐拉环的动作分外流畅,很快便开启了这于他而言本应该是较为陌生的金属罐子。      “你知道你的名字被挂在黑市的悬赏名单上了吗?”      你小小地为之震惊了一下——对于这件事你确实是完全不知情。既然五条悟这样说,那么他前来的目的便十分明确了——不对,这种事情难道需要请动五条家主吗?他直接让自己的护卫来不是更好,否则这不是将你们夫妻二人都直接置于危险境地了吗?
“正如你所说,你想要完美完成这桩任务,但你认为将其完成到什么地步才算得上圆满呢?”
你的丈夫在说出这番话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表露,你却在艳阳天里听得浑身发冷,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星浆体与天元同化是必然的结果吗?”
就像你们那必然会履行的婚约一样,既然你注定要作为五条悟的妻子,在既定的一生中都留在他身边,那么理子也注定会成为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维持着全日本的结界术的天元?
你们都被如此不公平的际遇绑架,成为无法逃脱的人质,只是你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帮她一把,让她免遭此般不自由的苦难。
低垂的眸光所能见到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你盯着远处金黄色沙滩的时间过分久了些,导致双目被灼伤一般匆匆移开了视线。
五条悟有意收留你无处安放的视线,他在将目光转向你时,刻进身体本能的礼仪令你不可能不对他做出反应。你用自己依旧散着些微疼痛的双眸望向他,片刻后他却微笑了,伸出手来安然覆于你的眼前,你便再看不到那片澄澈的蓝。
“如果你有其他想法的话,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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